而她，就是那只卑微的飞蛾，循着光明。
不知疲倦地喜欢着他，只为他能多看她一眼。
后来她明白，飞蛾扑火的下场很惨烈，化为灰烬，万劫不复。
他温暖了她，也摧毁了她。
他是她的光明，也是她的深渊和黑暗。
他看了那些纸条是什么感觉？
觉得幼稚？可笑？
应该是了。
他是天之骄子，手握天海市权势，地位崇高，身份矜贵。
而她呢，不过就是他随手从大街上捡回来的流浪儿，等同于小猫、小狗……
哪有主人喜欢上宠物的？她的自作多情和一厢情愿真是蠢到了家。
他们之间的差别，是云泥之别。
她的那些小心思，瞒不过他。
他看了那些纸条，一定觉得可笑极了。
“九九，九九……”
陆虎隆拉了拉她的手。
“啊？”张雨欣回过神来，“那个盒子现在在哪里？”
“我不知道呢，得问我爸爸。九九你也好奇吗？里面有好多纸条。”
“我不好奇。”张雨欣笑道。
她的手攥紧小隆隆的手。
那糖果盒，她记得最后一次往里面塞纸条是十八岁那年。
她鼓起勇气跟他表白了。
但为了怕被拒绝后尴尬，她故意表白得很随意。
但，他真得拒绝了她。
从那时起，她就不再往里面塞纸条，而是封了盒子，将她放在柜子深处。
两年后，她离开陆宅，把盒子也忘了。
那个藏着无数少女心事的盒子，被遗留在了角落里。
小隆隆不说，她是真忘了。
现在被重新翻了出来，陆海宁是不是觉得很可笑？
她现在都有点尴尬。
但她仍然记得跟陆海宁去买糖果时的场景——
她指着糖果盒怯生生地问他：“我可以要这个吗？”
他二话不说，付了钱。
“你要任何，我都会给。”
你要任何，我都会给。
然而她从来没有贪过心，她很珍惜他给她的安定和温暖。她就怕这一场梦醒后，所有都化成了泡沫。
可……
二十岁那年，这些，真得化作了泡沫。
是她太贪心了。
她想和他在一起。
这世上，太贪心的人往往会一无所有。
到后来，他收回了他给她的一切，包括那个未出世的孩子。
如果知道一切都没有果，那么当初，她宁愿没有相识。
陪着小隆隆散步后，张雨欣就带着他回来。
小隆隆很快就倒在床上睡着了。
洗完澡，已经是晚上九点。
张雨欣穿着睡衣，趁着夜深人静往陆宅的储物间走。
她想找回她的盒子。
然后，烧掉。
陆宅的储物间里有很多东西，也落了一层的灰。
张雨欣轻手轻脚走过去，推开门。
“咳咳。”
刚进来，张雨欣就被呛到了。
她伸手捂住鼻子，蹲下身，用手电筒查看。
天……
这里怎么这么多东西。
张雨欣懵了，这要怎么找？？？
她的糖果盒在哪里呢……
翻了好一会儿，盒子没翻到，手上倒多了一层乌黑的灰。
“我的白雪公主，白雪公主……”
张雨欣念念有词。
手电筒的光在储物间来回转动，这里还真是什么都有。
找了一圈，都没有看到糖果盒一样的东西。
张雨欣又去东边的储物间继续找。
找来找去，还是没有，倒是老腰又酸又疼。
张雨欣直起身子，松了松胳膊，目光在杂物间四处逡巡。
要是找不到她就准备放弃了。
毕竟那玩意儿被陆海宁拿走后，不是丢储物间就是扔掉了。
手电筒的光束照在地面上、墙上、杂物上……
就在她不抱希望准备离开的时候，忽然，她看到一叠整整齐齐书信样的东西。
书信？
这里怎么会有书信？
张雨欣好奇地走过去，抽了出来。
纸张泛黄，钢笔字迹也有些模糊。
所有的字迹都是一样的，娟秀而美丽。
书信上是醒目的字：海宁亲启。
张雨欣看了信封就知道了，这是赵美幽写给陆海宁的信。
她放下手电筒，反复查看。
信封已泛黄，像是经历过了岁月的洗涤。
也不知道是什么在驱使，她随手拆开一封，信纸立刻就从里面跳了出来。
打开，扫了一眼。
赵美幽的字很漂亮，正楷体，正像她那个人一样，干净、温柔、优雅。
从上到下粗粗看了看。
大致是赵美幽在跟陆海宁说她最近的生活状态，她在美术学校学画画，生活很安定。
张雨欣看到这一封后面的日期——
是十年前的了。
这一叠信大概有很多封。
张雨欣又拆了几封。
都是赵美幽的来信，内容都差不多，叙说自己的生活状态，还有对陆海宁的想念。
看着看着，张雨欣的手微微颤抖。
也不知道是因为拆了人家的信，还是因为心里头异样。
总之这会儿，她的心口有奇怪的感觉蔓延开。
这些信有十年前的，也有七八年前的，最近的一封是六年前的。
后来大概是不流行书信了，有了电子邮箱。
但从这些信中，张雨欣都勾勒出赵美幽青春时的模样和当年的生活状态。
她身体不好，经常生病、做噩梦。
她喜欢画画，也会给陆海宁寄她画的画。
她六岁前一直生活在天海市，但六岁后，就和妹妹赵知静去了伦敦。
而且从字里行间看——
陆海宁给她回过很多信，陆海宁也去伦敦看过她。
甚至，赵美幽后来还到天海市找过陆海宁。
张雨欣拿着信的手有点抖。
她在陆宅十二年，是从未见过赵美幽的。
也就是说，陆海宁和赵美幽见面是避开她的。
后来赵美幽的信里有委婉地表达对陆海宁的爱慕……
张雨欣看不到陆海宁的回信，她不知道陆海宁是怎么回的。
但他们俩年纪差不多，又都是从小相识。
如果陆海宁对赵美幽没有感觉，两人不可能频繁地有书信来往。
他们家世差不多，性格差不多，品味差不多，互生情愫……完全有可能。
难怪何管家以前就告诉过她，赵美幽是陆爷的女朋友。
只是……她给当耳旁风了。
一意孤行地偏执，一意孤行地飞蛾扑火。
下场，很惨烈。
破坏别人感情的人，就是罪魁祸首。
陆海宁不爱她，她知道。
储物间里格外安静，张雨欣的脸色有几分恍惚。
很久之后，她才回过神来。
将信纸都折叠好，放进信封，又把信封放回原位。
她不再找自己的糖果盒了，找到、找不到都没有什么意义。
谁都有年少时光，只是她年少时的爱情有几分……惨烈。
爱上不该爱的人，破坏了陆海宁跟赵美幽的感情。
她这样的人呀，也真不是什么好人。
张雨欣失魂落魄地从储物间往客厅走，走得很慢。
“九九，九九，你在哪里呢……”
还没到客厅，她就听到了陆虎隆甜甜糯糯的声音！
她赶忙跑过去，抱起小家伙。
“小隆隆，你怎么跑出来了？外面冷。”
小家伙只穿了一件蓝色的小睡衣，揉着眼睛，迷迷糊糊的。
“睡醒了，没有看到九九。”
“九九在呢，九九去洗澡了，下次不要再出来了，好吗？外面太冷了。”
深秋的晚上，风钻心入骨的冷。
小家伙抱住张雨欣，小脑袋搭在她的肩膀上。
“九九，我们去睡觉觉，你要早点睡。”
“好。”
张雨欣应了一声，抱着小家伙往卧室走。
陆虎隆搂着张雨欣，睡得格外香，倒是张雨欣怎么都睡不着。
熟悉的地方，熟悉的场景，不熟悉的人。
三年前，她在陆宅的时候，还没有小家伙呢。
现在，多了小隆隆。
以后，还会多小隆隆的妈妈，小隆隆的弟弟妹妹……
她这个外人，总有一天该离开。
从前是三年，以后可能是三十年。
月光照在海洋风的窗帘上，印出一个圆圆的光影，就像是盘子一样。
窗外那梧桐树的影子也印在窗帘上。
枝叶交缠，如胶似漆。
她轻轻拍着小隆隆的后背，哄他睡觉。
这时，手机响了一下。
她打开一看，微博里有人找她。
SJC：在？
小橙子。：在。
SJC：还没睡？
小橙子。：还没。
SJC：晚睡不好。
张雨欣记得，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聊过天了。
上次那戒指，不知道他买了没有，也不知道他妻子有没有回心转意。
这样一想，张雨欣就问了出来。
小橙子：那枚戒指，你买到了吗？
SJC：准备去一趟D国。
小橙子：那您的太太心情好点了吗？
SJC：……
张雨欣又迷惑了，这是什么意思？
不会哄人？
小橙子：那您买了戒指再好好哄哄你太太吧，其实女人的心都很软的。
SJC：你也是？
小橙子：嗯。
SJC：女孩子喜欢什么告白方式？
张雨欣一看，笑了。这男人，都结婚了，还不知道怎么告白？
不过他之前也说了，是他太太追的他。
所以，也不奇怪。
这样的男人啊，高高在上，估计连婚都是他太太求的？
小橙子：我也不懂，没有人跟我告白过。
SJC：嗯……你就说说你们女孩子大概喜欢什么样的方式。
张雨欣想了想，喜欢什么样的？
十六七岁的年纪，当她发现自己喜欢陆海宁的时候，她就经常陷入幻想。
她会想着有一天——
陆海宁买了玫瑰花和戒指，点了很多蜡烛，向她求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