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晚的手刚放在门把手上, 心里倏然惊了惊。
她想起了，沈默然每回到门口的时候, 都会先发个消息, 或者打个电话给她，这回却来得悄无声息？
苏晚去看了看手机, 没有沈默然的动态。
她原先还奇怪，怎么他与别人不一样, 临到此时才明白过来, 果然是刑警，在安全方面极为注意。
“谁？”苏晚询问了声。
门外很安静, 从猫眼上看, 也看不到人影。
苏晚戒备, 正要打电话给沈默然时, 门外传入了很轻的一声：“是我。”
是沈默启！她心思转动，开门的手有些迟疑，“默启, 你找我有事吗？”
“怎么，不给我开门？”沈默启似笑非笑，“怕沈婉烟，也怕我？”
苏晚被戳中了心思, 不免有点窘迫, “你来这里，到底是干嘛？默然马上回来了，你先等等他吧。”
无缘无故的跑来找她, 别是想不开找她麻烦的。
门内两侧都落针可闻。倏然，传出很轻微的声响，像是两块铁在摩擦。
苏晚正纳闷时，就看到门开了，沈默启依旧一身白色休闲服，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。
“按门铃是礼貌，你不开门，我只能撬锁。”沈默启一脸坦然，几乎是理直气壮。
苏晚黑了脸，拿着手机就准备后撤，但让他一句话定在了原处：“我要出国了，以后不会回国，晚上八点的机票，来和你们道别，我能留下来吃晚饭吗？”
她脑子里嗡了下，愣愣地望着他。
“为什么？”苏晚深感诧异，突如其来的消息，让她一时无法接受，“是因为我和默然吗？”
她是真没有想到，沈默启会那么介意，在舍不得伤害他们的情况下，被逼到只能远走他国。
“理由已经不重要了。”沈默启平静说。
如此深沉的沈默启，苏晚有点不适应，只能后退了几步，把路给他让出来。
她去倒了杯茶，情绪略显低落，“你来得突然，我没准备你的饭，你爱吃蒸蛋，或者煎蛋吗？”
“可以。”沈默启拿遥控，随意按着电视台。
苏晚正要转身，却看见门被推开，藏匿了两天的沈婉烟出现在门口，手还维持着推门的动作。
两人对视后，都愣了一瞬间。
沈婉烟拿着刀凶猛冲来。
她心里恨意翻天，从猜到顾析宸骗了她，准备让她坐牢，甚至让润丰公司破产时，那股怒与恨已经侵占了她的理智。
除了栖霞山的欺骗，相识的四年以来，她自问从不曾对不起顾析宸，事事对他尽心尽力，怎么会得到他如此冷酷的回报？
他彻底毁了她，待她无情，就别怪她狠心，伤了他的心肝宝贝，大家来个同归于尽！
“默启！”苏晚匆匆喊着坐在沙发上的沈默启。
沈婉烟一个不沾武的娇滴滴小姐，哪里会是沈默启的对手，都不用一个回合，就被钳制住。
她狼狈地趴在地上，疼得直吸冷气，挣扎着想起来，但背上有一只脚压着，怎么也无法如愿。
“吧嗒”一声，苏晚循声看去。
那是一支毛笔，因为沈默启凌空翻身的动作，不小心从他身上掉出，在地上滚了几圈，停在了门口。
苏晚的心颤了颤。
那支毛笔，沈默启作案时都会携带，在杀了人后，会沾上死者的血，画出一朵罂粟花。
苏晚正要去捡，就看到门口一暗，沈默然走进来，目光也被那支笔吸引，伸手捡了起来。
她心惊肉跳，脸色都微白了些，忙稳住心绪，“默然，你来了？沈婉烟想报复我，幸好默启来得及时，你快去拷了沈婉烟，把她送到警局去！”
苏晚去拿那支笔，但沈默然没有松手。
他的目光很沉，眼里的情绪她看不懂，也没有心思去猜，只能尽量用正常语气说，“你干什么？很喜欢这支笔吗？不过不能给你，我留着还有用，你如果喜欢，我买一支新的给你，你先松手……”
“晚晚。”沈默然轻轻开口，就像是一道休止符，止住了苏晚全部的话。
苏晚怔怔望着他，又看向了沈默启，见他一脸平静，隐约好似解脱了般的表情，她蓦然间明白过来。
“默然，你是知情的，对吗？”她有些害怕地问。
沈默然几不可查地点头，嗓音艰涩：“只是因为一直没有证据。”
现在，有了证据，只要拿毛笔去检验，提取出受害者的DNA，那么，就几乎明了了。
苏晚震了震，耳朵里发出一声轻鸣，神色慌乱，语无伦次地问：“你、你，做什么？”
她想直白询问，但又顾忌着沈婉烟在。
苏晚的眼神频频瞟向毛笔，估算着，如果她去强吻沈默然，缠住他，然后由沈默启夺走毛笔跑掉，那成功的几率会有多大？
没有了证据，沈默然也无可奈何。
“先吃饭吧。”沈默启却是冷静极了，“我饿了。”
苏晚气不打一处来，亏她都想着袭警，违法帮他逃跑了，结果他却说先吃饭？
“吃你个大头鬼！”她忍不住爆了粗口。
沈默然沉默了会儿，颔首应着：“好，先吃饭。”
苏晚一口郁气憋在了胸口，气得冷哼了声。
她不管了，两兄弟那叫一个淡定，她瞎操什么心？
但想着不管，苏晚怎么也安不下心，频频向客厅看去，目光在毛笔上定了定。
她分别打电话给苏星叶、唐晴，让两人先别回公寓。局面有点乱，多了人反而说不开。
在沈默然的通知下，有两名警察过来，在苏晚心惊胆战的目光里，把沈婉烟押了回去。
没有去抓沈默启，苏晚松了口气。
“你们……”苏晚欲言又止，看着来厨房帮忙，把菜端上桌的两兄弟，“默然，你就当没看见，行吗？”
她依旧忍不住恳求了。
“晚晚，我已经看到了。”沈默然的声音很沉，好似压着无数座大山，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，“证据也在我的手里，我无法当做它不存在。”
苏晚着恼，还想劝几句，但沈默启含笑着阻止：“好了，先吃饭，这应该是我们一家人聚在一起的最后一顿，不要提扫兴的事。”
听他说着“一家人”三个字，苏晚鼻子微酸，闷闷地扒拉着饭，喉咙都发痛了。
餐桌上的气氛比较沉闷，都没有人开口说话。
苏晚心急如焚，但那两兄弟却面无表情，安静地用餐，“默然，如果默启被抓，会是什么刑罚？”
沈默然的手僵了僵，看向她的目光很复杂，久久没有开口。
会是死刑吗？苏晚心一沉，握着筷子的手指肚捏得发白，“就不能不抓他吗？你们是兄弟，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两个人，非要分个你死我活吗？”
“而且，他是为受害者泄愤，从来没有伤害无辜，不是罪不可赦的，你就不能网开一面吗？”她急急恳求。
“晚晚，不要再逼他了。”沈默启若无其事地笑，“那是他的职责，从我告诉他，我是审判开始，就做好了会有今天的心理准备。”
苏晚懵了下，“是你告诉他的？”
“是在M国机场的走廊？”她的反应很快。
沈默启颔首，惋惜般地说：“但我没有猜到过程，我以为会在案发现场被抓，或者是我作案时遗留下了证据，可怎么也不会想到，会这么轻易的露底了。”
真是个让人哭笑不得的方式。
苏晚心有愧疚，说到底，沈默启是为了她。
没有她，沈默启不会被顾析宸记恨，不会被他点破身份，也不会为了救她，不小心把毛笔甩出来。
甚至，他会成为审判的始因，也是因为她，因为S药剂的非法人体实验。
所有的线汇总，才有了今天的局面。
苏晚紧抿着唇，心间万分的沉重。一碗饭扒拉了半天，依旧满满一碗。
“欢，你跟我来。”一顿饭吃完，沈默然冷静开口。
苏晚心慌，脑子里有刹那空白，再也顾不上别的，直接扑到沈默然的怀里，凶凶地堵上了他的唇，意图搅乱他冷静的思绪。
沈默然怔了怔，有了些无措。
苏晚一手抱着沈默然的腰，另一只手去夺那支笔，但他没有松手，她用尽了力气，也没能抽出来。
她又急又恼，干脆不管不顾的，小手胡乱一阵摸索。
“晚晚！”沈默然嗓音含糊不清，想要推开她，但她紧紧缠着，在不弄疼她的情况下，倒是摆脱不了她。
他尽力克制，但仍旧让她乱了心神。
苏晚彻底抛开了羞耻心，行动更加火辣了，只听“啪”的一声轻响，毛笔掉在了地面上。
她心里一喜，忙嘱咐沈默启，“你快捡了跑啊！”
但沈默启无动于衷。
苏晚回头一看，差点气炸了，人生第一次这么不要脸，她容易吗？
“晚晚，你的唇真软。”沈默启轻笑，沙哑的声线，像是有蛊惑人心的意味，“很甜，让人沉醉。”
沈默然眼神微暗。
苏晚的脸一阵白又一阵青，气得说不出话来。
兄弟俩都是混蛋，一个比一个可恶，这回她是真懒得管了！
“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！”苏晚凶巴巴的，往沙发上重重一坐，双手抱胸生着闷气。
两人出门去谈，苏晚心里七上八下的，狠话虽然说出了口，但真不关心却也不可能。
直到门又被打开，她的心一个颤，进门的只有沈默然，“默启呢？”
“他有些事要处理，让我给他些时间。”沈默然回答，像是很疲倦，坐在沙发上，把苏晚抱在怀里。
“晚晚……”他轻轻喊着，忍不住收紧手臂。
苏晚隔了会儿，低低求着：“默然，放了他，好吗？”
“只要你不抓他，你想要什么，我都给你，”她附在沈默然的耳侧，软软的声线涌入他耳蜗，一路传至了心脏，“我给你奖励，好不好？”
沈默然却是沉默。
苏晚急了，“你真要他死吗？”
她有点不懂了，职责就那么重要，能六亲不认吗？
“如果他生性凶狠残暴，那我不说一个求情的字，但他从没有伤害无辜，杀的也是罪有应得的凶犯，只是代替了法律去审判，就不能给他活路吗？”苏晚质问。
沈默然闭着眼，声音很沉，“他心存了死志，因为我和你交往，独独撇开了他，对他而言就是背叛，即使毁掉证据放了他，那也是让他活着受折磨。”
“我们分手不就行了？”苏晚心思百转，脱口就是一个馊主意，“毁灭证据，我们再分手，解决了！”
她不好意思看沈默然，估摸着自己有点渣。